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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記善錄
간재집(艮齋集) 이덕홍(李德弘)생년1541년(중종 36)몰년1596년(선조 29)자굉중(宏仲)호간재(艮齋)본관영천(永川)특기사항퇴계(退溪)의 고제(高弟)
艮齋先生文集卷之五 / 溪山記善錄[上] 記退陶老先生言行
先生嘗言吾十二歲。受魯論於叔父松齋先生。十三乃畢。先生嚴立課程。不使悠悠。某聞命惕若。未嘗少懈。旣得新知。又必溫故。一卷旣畢。而通誦一卷。二卷旣畢。而亦通誦二卷。若此之久。漸與初學不同。讀至三四卷。間有自通解處。及子張篇。問凡事物之是底是理乎。先生曰然。聞來心卽釋然。如有得焉。
○先生自言十九歲時。初得性理大全首尾二卷讀之。不覺心悅而誠服。深思體認。漸得其門路。自此始a051_080b知義理之學實非尋常底事也。
○先生嘗遊泮宮。是時初經己卯之變。人皆以學問爲奇禍。日以戱謔爲習。先生獨不回頭。動靜言行。一遵規繩。見之者相與指笑。目之以做許多模㨾。所交者惟金河西麟厚一人而已。適訪上舍姓黃人。肇見心經附註。心甚愛之。授紙求得一本。其爲註皆張邵程朱之語錄。故人皆見之。不分句讀。不解文理。先生閉門數月。沉潛反復。或驗之於踐履之實。或察之於義理之間。或以文義推之。或以他書考之。久久思繹。自然心會。如有不得者。亦不强探力索。姑置一邊。時a051_080c復拈出。虛心玩味。故未有不洞然處。
○世傳諺解語錄。多有訛舛。先生皆刪定之。而證諸前賢之論。質諸中朝之辨。則如合符節矣。
○先生自言吾得心經。而後始知心學之淵源。故吾平生信此書如神明。敬此書如嚴父。
○本分之外。不加毫末。見成說底。便是道理。此兩說。先生每爲學者言之。
○先生講太極圖說曰。吾之告人。必以此先之者。吾初年由此而入故耳。
○金士純學啓蒙書曰。此書於初學工夫。似不親切。a051_080d先生久之曰。若於此書。熟讀詳味。久久實體呈露。目前事物。無非這箇。如何不親切。士純惶恐而退。
○先生敎古文前集。必遺勸學文曰。此書出於陳新安之撰。何以首此眞宗勸學文耶。古人勸學之規。本不如是。何必取利慾之說以勉人乎。吾則不爲也。爻首篇。只存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一句云。
○先生嘗曰。書。達意而已。學者不可不解文章。若不解文章。雖曰粗知文字。未能達意於言辭。夫有氣然後必有文。氣如水也。文如浮物也。有水而後必有浮a051_081a物也。
○先生嘗言性理大全中太極圖說。乃吾所啓發入頭處。敬齋箴乃吾受用之地。以近思錄多引易說。義理精深。初學猝難領解。故不先敎學者。
○先生嘗曰。吾平日。論語鄕黨篇末小註蔡氏說。常誦之。
此一節。記先生入學之序。
德弘少時。先生呼而言曰。子知子名之義乎。曰未也。曰德字。從行從直從心。卽行直心也。子其體之。
○德弘問小子氣質偏處。先生曰。病在窒滯。曰。何以a051_081b則無此病。先生曰。惟明理可免。
○德弘問立心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先生引朱子之訓曰。人之爲事。必先立志以爲本。志不立則不能爲事。雖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泛然而無主。悠悠終日。亦只是虛言。立志。必須高出事物之表。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令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言也須敬。動也須敬。坐也須敬。頃刻去他不得。此立志居敬之說。最緊切於學者受用工程。宜深體之。
○先生自少時不喜群居。獨處一室。涵養本原。弘問a051_081c動時。此心尤難收拾。此處工夫益親切。曰。莫如主靜而立其本。曰。心中或如有飜車㨾者。這甚麽底。曰。心氣未定貼故然耳。心本虛靜。若能定貼。安有如是紛擾底氣象。
○德弘問心中不容一物。然則雖有當然之則。亦不容之於心乎。曰。非也。不容一物云者。言心之全體。至虛至靜。如明鏡照物。物來則應之而不滯。物去則如故而虛明。若一毫容物。則如泥點鏡。都不得虛明靜一氣象。
○先生曰。意者。私智潛行。經營往來底。志者。一直去a051_081d底。慮者。對同磨勘底。晦菴此三說。最善名狀。
○德弘問豈知一寸膠。救此千丈渾。先生曰。寸膠。卽所謂阿膠也。禹貢。濟水性斤重。橫絶黃河以流。至阿縣則伏流地中。阿人穿井。得其水煮膠。而其膠甚力重。投濁流卽淸。故中原人佩阿膠。投濁而得淸。譬如心爲物欲之渾。持之以敬。則心忽惺惺也。故先儒以敬譬寸膠也。謂有寧有跡。謂無復何存。此形容道體。雖曰有之而無跡可指。雖曰無之而安有若此之實體乎。當於入井見牛之處。可見其實體之流行矣。
○先生敎德弘曰。讀書筭學。此亦收放心之法。
a051_082a○嘗侍坐於巖栖軒。先生曰。人之爲學。莫如先立其主宰。曰。如何可以能立其主宰乎。先生久之曰。敬可以立主宰。曰。敬之爲說多端。如何可以不陷於忘助之病乎。先生曰。其爲說雖多。而莫切於程,謝,尹,朱之說矣。但學者或欲做惺惺工夫。或欲做不容一物工夫。而先有心於尋覔。或有涉於安排。則其不生揠苗之病者幾希。不欲助長而纔不用意。則其不至於舍而不耘者亦罕矣。爲初學計。莫若就整齊嚴肅上做工夫。不容尋覔。不容安排。只是立脚於規矩繩墨之上。戒愼恐懼於須㬰隱微之際。不使此心少有放逸。a051_082b則久而後自然惺惺。自然不容一物。無少忘助之病矣。伊川嘗曰。非著意。非不著意。朱子答張敬夫書曰。以敬爲主。則內外肅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不以敬爲主而欲存心。則不免將一箇心把捉箇心。外面未有一事時。裏面已是三頭兩緖。不勝其擾擾矣。就使實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況未必眞能把捉得住乎。儒釋之異。亦只於此便分了。如云常見此心光爍爍地。便是有兩箇主宰了。不知光者是眞心乎。見者是眞心乎。來諭剖析。雖極精微。却似未及此意。程朱此說。切當明白。宜深味之。因云。言敬。動靜兼擧。a051_082c表裏俱該者。莫如程子所謂正衣冠。一思慮。整齊嚴肅。不欺不慢。亦當服膺。其可忽乎。
○或問於德弘曰。心統性情。何以看得。弘答曰。心如器也。性猶水也。情則猶水之流也。未知是否。先生曰。此言似無妨。但緫而言之。性情皆心也。分而言之。性者。心之體也。情者。心之用也。性非心。不得爲性。情非心。亦不得爲情矣。情雖性之發。而實爲心之所發。器則不得與水流。以此爲譬。少有未安者。莫若朱夫子所謂心便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語也。向入經筵。問及於此。滉對曰。心者。理氣之合。而具寂感之道。a051_082d故靜而爲體。萬物具備。則這便是性。發而爲用。萬變斯應。則這便是情。然則張子所謂心統性情者。不其然乎。他不暇悉。每以爲恨也。
○先生言於德弘曰。吾於酬酢應接之間。若太膠擾。則恐未免實體間斷。故於宴酌之招。不樂赴也。蓋前乎此者。敬可知矣。
○問顔子之不違仁。先生曰。顔子之心。渾然天理。專一無撓。如鑑未塵。如水不波。其工夫勉勉循循。至於三月之久。而無一毫私意之干。無一刻怠忽之間。惟有些子未化却底。故或於三月之後。則未免一番間a051_083a斷底。意思纔間斷了。便更知之。此未達聖人才一間處。問先生能免間斷否。答曰。吾於靜中莊敬之際。雖或似免放倒。若宴飮酬酢之時。或未免一二間斷走作。此余平日所以惶恐惕若。不喜赴人會飮之招。然當鄕人之請。若無緊故。未嘗不赴。其旣往也。不設樂。不諠譁。惟各一行酒。而後必答禮酌。主人雖卑行小子。亦開顔溫語。盡歡而返。惟酒無量。只是浹洽而已。
○問。正衣冠。一思慮。莊整齊肅。不欺不慢。此四者之中。何屬於動。何屬於靜邪。動靜循環之功。安有不該之理乎。而況聖賢示人爲學之方。莫大於敬之一字。a051_083b而其爲說多端。謝之惺惺。朱之近畏。伊川之主一無適。整齊嚴肅。和靖之其心收斂。不容一物之訓。何者當先。何者當後。如何而用力。亦如何而有得邪。向在都中。李君棐彦言於人曰。爲學之初。當以惺惺爲務。弘則不然曰。若已用力於學。而有得於心者。則無有如此之好且切者矣。然如以不定之心。徑用力於此。則吾恐未必眞能惺惺。而反覺心慮怳惚。漸入於幽昧之域矣。愚意以爲莫若先用力於靜坐工夫。此程門第一義也。棐彦非之曰。君熟於耳生於手。故有如是之言云。此說何歟。先生答曰。詢及諸說。皆非愚見a051_083c所逮。請且各據其本說以明之。其正衣冠一段。本朱子答方耕道書中語也。其上文有曰。願更於日用語默動靜之間。自立規程。深務涵養。要以氣質變化爲功。若程夫子所謂敬者。亦不過曰正衣冠。一思慮。莊整齊肅。不欺不慢而已。今詳垂問之意。欲知於此可以分動靜與否。夫爲學者立日用規程之語。固當動靜兼擧。不應有所遺闕。使之偏著一邊工夫也。蓋其曰正衣冠。曰莊整齊肅。是以靜言。然而動時。衣冠豈可不正。容止事物。豈可不莊整齊肅乎。曰一思慮。曰不欺不慢。是以動言。然而靜時。此心尤不可不主於a051_083d一。本原之地。又豈容有一毫欺慢乎。故朱子又嘗曰。心體通有無。貫動靜。故工夫亦通有無。貫動靜。方無透漏。正謂此也。至若所擧四先生言敬之異。各是發明一理。皆不可闕。如朱子敬齋箴。動靜表裏。主一無適。備擧而言之。安有取舍於其間哉。而其用力之要。則亦當各從其語旨意之所在。反復硏味而實體行之。恐又不當別求他方便也。若欲就此。求其所當先者。則意亦切矣。先生嘗答何叔京書。略曰。持敬尤須就視聽言動容貌辭氣上做工夫。蓋人心無形。出入不定。須就規矩繩墨上守定。便是內外帖然。誠能莊a051_084a整齊肅。則放僻邪侈。決知其無所容矣。此日用工夫至要約處。於此驗之。則知內外未始相離。而所謂莊整齊肅者。正所以存其心也。滉竊謂四先生言敬之中。程子整齊嚴肅一段。卽朱子此書之意所從出。始學之所當先。莫切於此。由此而入。至於力久功深而有得焉。則所謂三方入處皆在其中者。始信不我欺矣。公與李棐彦所爭二說。固皆先儒格言。然觀其各據一方。堅執務勝之意。恐未免同歸於一偏之弊也。何者。靜中工夫一蹉。則墮落於禪學窠窟中故也。何如。因寫一通。揭之于壁。趙月川嘗侍左右。問何以若a051_084b是。先生曰。我雖敎人如此。而反諸吾身。猶未能自盡故然耳。
○德弘問觀書一絶。先生曰。半畝方塘一鑑開。言心之全體湛然虛明底氣象。天光雲影共徘徊。言心之大用散在事物底氣象。問渠那得清如許。全言其體用。爲有源頭活水來。以明天理之本然矣。
○問特達見本根。先生釋之曰。特其達也。其本根斯可見之也。言惟於酬酢動靜之間。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有如泉之達。如火之然者。則其四德之存諸心者。可遡見逆知矣。有本者必有末。有根者必有枝。a051_084c旣見其末枝之達。則其根本之所存可知。是故原其情而知其性也。
○生生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當作四項看了。有事一也。勿正二也。勿忘三也。勿助長四也。
○先生曰。補拙莫如勤。救煩莫如靜。逢人卽有求。所以百事非。此兩語。吾常書諸坐側以自省。
○先生曰。君子之學。爲己而已。所謂爲己者。卽張敬夫所謂無所爲而然也。如深山茂林之中。有一蘭草。終日薰香。而不自知其爲香。正合於君子爲己之義。宜深體之。
a051_084d○先生。寫字作詩。一遵晦菴已定之規。故高絶近古。世莫能及。雖偶書一字。莫不整頓其畫。故字體方正端重。雖偶呤一絶。一句一字。必精思更定。不輕示人。人不難知。而又不能措一辭於髣髴也。
○磨墨必方正。無少欹側。
○如厠。必於晨昏未接物之時。
○先生之燕居。終日端坐。雖或氣疲身困。未嘗有偏倚放肆之容。至於精神昏憊。則乍出江臺以發舒之。或隱几而安。少休憇之。
○先生嘗言吾出身初年。在京師。每爲人所牽援。逐a051_085a日宴飮。少有暇日。輒生無聊之心。而夜來思之。未嘗不有愧於心。近年以來。無復有是心。而又免其恥。孟子所謂居移氣養移體者。不其信乎。
○生生乙卯年間。在淸涼山。正襟默坐。凝定心神。幹僧喧笑於隔帳外。先生徐言曰。我則雖非可敬之人。汝不敬汝佛而如是乎。
○先生庚午九月。往溪堂。冠程子冠。衣深衣。自京初造來 親開柴門。招德弘入。碧梧公繼至。先生曰。欲試古人衣冠。正襟危坐。朢若泥塑。而與之言語。正如一團春風。
a051_085b○趙月川言於德弘曰。先生有聖賢軀殼。德弘曰。先生有平實白直底道理。有虛明洞澈底心事。豈特軀殼哉。
○問一日操存。雖無走作。往往昏冥。而無光明氣象。先生曰。持敬不熟之故也。强而操之。則反有此病。如波滾沙。如谷騰霧。反以自昏。問何以則去此病。曰。別無他方法。程子曰。所以求收放心。是乃收放心之法。然則所以求持敬。是持敬之法。持敬之法。備在先儒四條之說。大抵有此病者。無他。助忘之所致。而忘病尤多。無此助忘之病。則無此昏冥之病矣。
a051_085c○問小子每欲閒靜獨居。而不欲與人相接。無乃偏僻邪。曰。果似偏僻。然於學者不能無益。余初時亦有此病。不無所益。
此一節。記先生操存之要。
德弘問曰。大學或問。訓定字曰。能知所止。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章句曰。知之則志有定向。所訓不同者。何也。先生曰。或問則泛言物各有定理上說。章句則須言得字之旨。故曰志有定向。互相發也。
○先生引朱子書。敎德弘曰。心雖主乎一身。其體之a051_085d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此自人而言 理雖散在事物。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此自物而言 初不可以內外精粗論。或問註曰。理雖在物。用實在心。窮理者須先知此義之如何。
○問大學或問經一章小註。黃氏曰。天道。理。隱陽五行。氣。合而言之。則氣卽理。一陰一陽之謂道是也。然則分而言之。其義如何。合而言之。其義亦如何。而抑無先後之可言歟。先生曰。朱子曰。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道者。生物之本也。器者。生物之具也。故人物之生。必稟a051_086a此理。然後有性。必稟此氣。然後有形。其性其形。雖不外一身。然道氣之間。分際甚明。不可亂也。蔡節齋曰。先有理後有氣者。形而上下之謂也。有則俱有者。道卽器也之謂。蓋不分言先後。則理氣不明。不合言理氣。則判爲二物。如性之與情未發已發。自有先後。固不可道性情同時有也。然情之本。實具於性。非先有是性。然後別生一情。是有此性。卽有此情也。有則俱有。道卽器。皆程子之說也。或又問於朱子曰。必有理然後有氣。如何。曰。此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氣之所從來。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非別有一物。卽存a051_086b乎氣之中。無是氣。理無掛撘處。今以此三說推之。理與氣本不相雜。而亦不相離。不分而言。則混爲一物。而不知其不相雜也。不合而言。則判爲二物。而不知其不相離也。其曰形而上者道。形而下者器也。曰。不分言先後。則理氣不明云者。分而言者也。其曰其性其形。不外一身。曰。有則俱有。道卽器云者。合而言者也。知此則亦可以知先後之說矣。所以一陰而一陽者道。易繫辭之文也。當釋云所以一番爲陰。而一番爲陽者道也。
○問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其詳可得a051_086c聞乎。先生曰。學問之工。不可躐等而進。故孔子之門。非顔曾以上。則不得聞性與天道者。聖人道大德宏。如天地之運。不言而天下萬物。各得其所。無爲而日月星辰。莫不流行。則雖不明言性與天道。而性與天道之妙。自然昭著於日用動靜之間。故不輕發言。欲使學者。循序漸進。以至微妙。而若曾子則於其用工處。眞積力久。已知已能。故特言其一貫。至於周張程朱之時。則聖人不作。吾道不明。若不詳說。道學幾乎絶矣。故立言著書。以詔後來。學者讀其書得其義。則自當知之。不須推明言之。然但見其糟粕而曰。我已a051_086d知其理矣。則亦何以眞知其妙乎。後日德弘獨侍坐。先生曰。向者抑君所問之說。古人曰。與學者言。如扶醉人。君不知何說以問之乎。曰。不詳生物之本。先生曰。朱子訓無極而太極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蓋理雖無形。而至虛之中。有至實之體。故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四。則非生物之本。萬事之根柢而何。
○問鍮器水實則沉。虛則浮。此理之實體否。先生曰。然。是晦菴所謂車不行水。舟不行陸之類。甚善。又問a051_087a理字曰。朱子曰。凡事物之當然而不容已。所以然而不可是者。是理。蓋所當然。卽君當仁。子當孝之類。其所以然。卽所以仁。所以孝者便是。所當然。如水之流。所以然。如水之源頭處。問不容已。曰。如俗言飢當食渴當飮。當其飢渴。則雖欲不飮食。得乎。問車不行水。舟不行陸。其義如何。曰。這箇包括無限意味。須於此語。反復硏究。其舟何以行水而不能行於陸。車何以行陸而不能行於水。思之又思。久而爛熟。則有自然通透之時矣。豈言語之所能形容者。
○問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此莫是車不行水。舟不行a051_087b陸之義歟。先生曰。其間不無此意思。此則實理之妙用。上下昭著。流動充滿之意。故朱子曰。道之流行。發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于淵者此也。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發見於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今若以車不行水。舟不行陸之義推之。鳶。陽物也。故戾于天。而不得潛于水。魚。陰物也。故躍于淵。而不得飛于天。孰使之然也。此自然之妙。不容已之地。要在默而識之。曰。潑潑。東坡註月光照水浮動貌。a051_087c然否。先生曰。吾不見其本註。不知其義如何。但釋氏亦用此語。其學則知有心而不知有理。東坡此註。蓋爲釋氏主心 釋氏云心有光爍爍地 而發也。小不合於子思本意。吾嘗考韻會。潑。棄水也。蓋凡水棄之則散。散之則分。於此旣爲疊辭。則其棄之之甚。可知。然則可見衆理散在事物。各有條別。上天下水。無不昭著之義也。曰。潑潑。或云天理流行。無所礙滯之妙。然否。先生曰。此活字之義。非潑潑之義。曰。然則所謂活 活。不滯於一隅。 潑潑地 地。語助辭。 者。非釋氏之意邪。先生曰。朱子曰。此但俚俗之常談。釋氏蓋嘗言之。而a051_087d吾亦言之耳。況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吾之所謂。則夫道之體用。固無所不在。然鳶而必戾于天。魚而必躍于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云。則鳶可以躍淵。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且子思以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擧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此說最爲明白的確。宜深味之。
○問凡木雖已伐之。而有根則必更蘖。只松栢不復萌者。何也。先生曰。稟其正氣而生。死亦得其正故耳。a051_088a適見柳條沉水而萌者。此非苟且者乎。
○先生平日寢處及讀書之所。不與人同。故在家在山。非講學應接之時。則左右靜無人焉。嘗言其獨寢玩樂齋。中夜而起。拓䆫而坐。月明星槩。江山寥廓。凝然寂然忽然有未判鴻濛底意思。乃出巖栖軒。眼前無別㨾底貌象。忽有大搥聲起於坐前。心雖恠之。略不驚動。思其所以。則必是陰陽之氣壅鬱相激。不能順行故也。凡人每於家中。若有鳴底物。便驚惑。多般問卜。可歎。
○庚午九月。陶山江城。黃盡變爲紅。德弘恠而問。江a051_088b城本色黃。今變爲紅。何歟。先生曰。吾亦恠之。考養花錄。若䨪雨之歲。則失性而色變云。
○先生令德弘造璿璣玉衡。以察天象。
○問格物致知之格。先生曰。格字之義。卽而窮之也。言物在彼。我卽於彼而窮其理也。我旣盡窮其理。則我之知識。推極而貫通也。如經書在彼。我卽書而讀之。是格物也。讀之旣盡。講之貫通。則其書文字義理。盡到我之心曲。是物格也。朱子曰。理到。又曰。理雖在物。用實在心者此也。況格字有二義。窮與至也。在格物之格。則重在窮字上。在物格之格。則重在至字上。
a051_088c○先生言於德弘曰。吾初釋物格曰。於物格。或曰。物其格。似無妨。奇明彦亦言曰。朱子之說。多有理到物至之語。當釋曰。物其格云。因此更思。朱先生曰。理雖在物。用實在心。蓋理之體。具在於物上。固不得來到於我。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人之一心。若窮此理。則昭昭然盡到我胷中矣。物其格之說甚善。明彦雖未知此理之用到我之義。知得至此。幸甚幸甚。
○先生初釋旡極而太極曰。旡之之極。太之之極。奇明彦曰。此可疑。其本註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其小註曰。理之無極。只是a051_088d無形象。無方所。又曰。蒼蒼者是上天。理在載字上。蓋載字是理。聲臭字帖極字。實字帖太字。根柢樞紐帖下一極字。勉齋又曰。極字如北極皇極爾極民極之類。然皆以物之有方所形象。適似於極而具極之義。故以極明之。以物喩物。而後世多遽以理言。故不惟理不可無。而於周子旡極之語。有所難曉云云。今以此等語觀之。當釋曰。極雖無之而太之之極也。先生呼德弘曰。明彦如此云云。其言極是。君亦知之。蓋先生虛己受人。改過不吝如此。此易簀前一月也。
○先生於卜筮之事。雖知其說。亦不喜爲之。
a051_089a○問巫覡邪妄。豈可信哉。先生曰。此言甚善。但不能窮理。未必能保其不惑耳。
○先生曰。天地。無爲而任運。人道。積善以回天。
此一節。記先生窮格之妙。
先生講魯論。敎德弘曰。謝上蔡監西竹木林場。未震子發。自大學與弟子權偕往謁之。坐定。子發進曰。願見先生久矣。今日之來。無以發問。不識先生何以見敎。先生曰。好待與賢說一部論語。子發私念日刻如此。何由親款其講說。已而具飯。酒五行。只說他話。及茶罷。乃掀髯曰。聽說論語。首擧子見齊衰者與冕衣a051_089b裳者與瞽者。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又擧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曰。某在斯某在斯。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歟。曰。固相師之道也。夫聖人之道。無微顯。無內外。由灑掃應對進退。而上達天道。本末一以貫之。一部論語。只恁地看。以上上蔡語 今須如此讀。然後始知論語之義。而見聖人之道矣。弘聞命以來。心悅誠服。似有氷釋理順底消息。卽問其義安在。先生曰鄕黨一篇。皆此二章類也。聖道昭昭。現在目前。不但此書爲然。凡讀經傳。皆當如是看了。
○先生嘗病德弘盡看細註之煩曰。如谷騰霧。如波a051_089c滾沙之說。君其省之。
○德弘嘗侍宿樹谷。先生墳庵 先生鷄鳴而起。作聲誦心經。因講魯論。其自强不息。有如此。
○先生嘗讀書山寺。對案兀坐。沉吟潛玩。僧有來謁。一擧目之後。更無一言。有進泡者。輒卻之。有求詩者。時或副之。亦不喜。
○先生嘗言吾少時發憤爲學。終日不輟。終夜不寐。遂得沉痼之疾。迄未免病廢之人。學者須量其氣力。當寢而寢。當起而起。隨時隨處。每每觀省。不使此心放逸而已。何必苦苦如此。以致疾病乎。
a051_089d○先生嘗患眼疾支離。猶不輟卷舒。門人皆請之曰。目患如是。而不廢看書。無乃不可乎。曰。吾非不知之。而若不看書。病輒乘之。雖欲小休。自不已。碧梧公曰。眼病如此。決不可用目力。如不得已則棊局如何。曰。吾雖等閒。此則不爲也。
○碧梧公告于先生曰。老來無寐。終夜輾轉。奈何。曰。此老人常事。莫如念古人之書耳。
○先生庚午夏。在巖栖軒。有眼病。諸生請必節看書。先生曰。古人謂遮眼文書。舍此爲何事也。
○德弘問柔弱之質。不能兼治擧業。如何。先生曰。知a051_090a而不爲。是無勇也。且古人亦不禁兼治擧業。
○先生曰。見人死亡而玩愒自廢。乃世俗之陋見。朱子每聞知舊訃音。必勵志爲學。
○先生嘗言於德弘曰。古人云。不敢自信而信其師。今者無師可信。須信取諸聖賢之言。聖賢必不欺人。
○先生言於德弘曰爲學只在勤苦篤實少無間斷則志日强而業日廣矣。切勿倚靠他人。亦勿等待後日。可也。
○德弘嘗患才質之魯下。先生曰。孔門傳道之人。乃是質魯之曾氏。則魯何必患。但魯而不篤實。則是爲a051_090b患耳。仍述晦菴意。作詩一絶。手書以與弘。詩曰。四兵芸草一兵遲。捷手三兵共咤咿。捷者留根煩再拔。不如遲者盡初時。
此一節。記先生誦讀之勤。
艮齋先生文集卷之六 / 溪山記善錄[下]
先生若有山水明麗。瀑㳍倒流處。無不抽身獨往。玩詠而還。
○先生嘗遊鷰谷。里名。在溫溪西五里。 見一小塘淸淨。心神灑惺。若得悠然之趣。有詩一絶云。露草夭夭繞水涯。小塘淸活淨無沙。雲飛鳥過元相管。只怕時時鷰蹴波。辛酉夏。德弘問此何時所作也。先生曰。吾十八歲時作也。當時以爲有得。到今思之。則心極可笑。此後若更進一步。則必如今日之笑前日矣。
a051_091b○先生每釣于溪。得魚而還放。
○先生辛酉三月晦。步出溪齋南。率李福弘 第三兄。字成仲。號蘆雲。 德弘等往陶山。憇冢頂松下一餉間。時山花灼灼。煙林靄靄。先生詠杜詩盤渦鷺浴底心性。獨樹花發自分明之句。德弘問此意如何。先生曰。爲己君子。無所爲而然者。暗合於此意思。問鷺浴爲誰潔己。花發自在而明。自在而香。曾爲誰而然也。先生曰。此無所爲而然者之一證耳。學者須當體驗。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則與花鷺無異矣。若小有一毫爲之之心。則非學也。到玩樂齋。時刱立a051_091c未就 坐節友社梅下。有僧進南冥詩。先生吟咏數遍曰。此老之詩。例甚奇險。此則不然。因次以贈。又作一絶云。花發巖崖春寂寂。鳥鳴磵樹水潺潺。偶從山後携童冠。閒到山前看考槃。德弘問此詩有沂上之樂。樂其日用之常。上下同流。無所滯礙之妙也。先生曰。雖略有此意思。推言之太過高耳。
○先生四月旣望。與姪㝯孫安道及德弘。泛月濯纓潭。泝流泊盤陀石。至櫟灘解纜而下。酒三行。正襟端坐。凝定心神。不動聲氣。良久而後。詠前後赤壁賦曰。蘇公雖不無病痛。其心之寡欲處。於苟非吾之所有。a051_091d雖一毫而莫取等句。見之矣。又嘗謫去。載棺而行。其脫然不苟如此。因以淸風明月分韻。得明字。詩曰。水月蒼蒼夜氣淸。風吹一葉泝空明。匏樽白酒飜銀酌。桂棹流光掣玉橫。采石顚狂非得意。落星占弄最關情。不知百歲通泉後。更有何人續正聲。其有得於山水者如此。
○丙寅十月日。先生在溪堂。作記夢詩。仍手書與德弘曰。我夢尋幽入洞天。千巖萬壑開雲煙。中有玉溪靑如藍。泝洄一棹神飄然。仰看山腰道人居。行穿紫翠如登虛。迎人開戶一室淸。臞仙出揖曳霞裾。髣髴a051_092a何年吾所遊。壁上舊題留不留。屋邊刳木飛寒泉。團團桂樹枝相樛。同來二子顧且歎。結屋永擬遺塵絆。忽然欠伸形蘧蘧。鷄呼月在南窓半。不閱數日。先生忽作月瀾之行。卽二十四日也。德弘與琴悌筍先往待之。俄而先生上考槃臺。久之。以風入庵。時幹僧庸懶。收秋事於臺上。心甚未便。頗欲逐之。而從容言曰。浮屠輩如是邪。阿淳隨之而未及。使童子朢渡水之安否。安則卽報云。夜來默然兀坐。移戌而寢。僅子而起。呼兒明燭。讀晦菴書。俄頃就寢乃興。朝來。德弘質心經天命及潛雖伏矣。誠其意等章。午出考槃臺。良a051_092b久坐而朢遠近景致。歎其眼明之不如前時也。俄而思馭風凌雲二臺。率童三冠二。而上馭風臺。歎形勝之奇異。食頃而返。是日初昏就寢。未子而起。整冠而坐。復默然而已。德弘從容問曰。前日先生敎德弘曰。立主宰不過一敬字。而敬之爲說多端。不如姑就整齊嚴肅上做工夫。則無少忘助之病云。敢問勿忘勿助。以參同契火法證之。所謂火法者如何。先生曰。參同契法。看久忘却。大端。人之爲體。惟火與水。水卽血。火卽氣。以八卦之坎水離火分血氣。以乾坤爲鼎煉內丹。以六十卦分定三十日。又以二卦分定一日。又a051_092c以二卦十二畫分定十二辰。以天之氣。使合我之氣。以月之盈虛。抽添而煉之。月盈則添之。月虛則抽之。不使少離於天之氣。使血凝定於肺。至於三年。則身輕骨寒。白日飛騰。此內丹法。其間妙法。不可勝旣。然此難於我等之工夫也。翌曉。又昧爽而起。盥漱衣帶。危坐觀書。敎史阿淳。到武后玉眞事。未嘗不臨冊三歎也。德弘又質心經修身在正其心等章。食後。先生持晦菴書。登凝思臺坐一餉。頃因陟朗詠臺。恨其不便。令僧負石作砌。撫愛稚松。親條其枝。亦莫不歎形勝之奇絶也。厥功未終。監司書來到。令德弘見之。卽a051_092d入修復。鄕人送樔魚。命藏之。是昏明燈。作七臺詩吟詠。移時數更而還寢。曉又明燈而看晦菴書。乃念七日也。朝分送藏魚於鄰老。而後嘗之。阿淳之講學。雖不能通。委曲諄諄。未嘗見怒。只明言能不能之如何而已。食後大風。先生曰。寒甚不可付役於頂上。德弘曰。明若寒於今日則奈何。曰。非但役者之寒。看事者亦寒。何必明日。姑待後日云。德弘又受業。到樂記禮樂不可斯須去身章及附註言忠信行篤敬之說。問心學以心中有一物爲非。而只爲忠信篤敬。念念不忘。使參前倚衡。莫是偏繫之病乎。先生曰。故先儒曰。a051_093a旣不可著力。又不可不著力。是日午後風歇。又率僧輩。付役朗咏臺。而手持一卷晦菴書。因坐松下。講讀移時。又役未畢而入。食後卽出考槃臺。朢見朗詠臺。還入室。危坐終夕。至夜未亥就寢。僅子還起。整襟默坐。其有所事。非德弘之所能逆覩也。又敎德弘敬字之義曰。持以整齊嚴肅。則其所事者。必涵養未發之中乎。未訖丑而還寢。僅寅而乃起。取燭記所詠詩。又與之德弘。其一招隱臺。招招幽隱歷崎嶔。抱犢山中莫苦心。却是幽人不知苦。反招歌罷入雲深。其二月瀾菴。不到瀾臺今幾年。明窓一室坐如禪。憶曾感慨a051_093b西林意。秋月氷壺奈杳然。其三考槃臺。百尺丹崖上有臺。蒼松鬱鬱問誰栽。野僧結屋堪來隱。還愧吾非碩軸才。其四凝思臺。越壑穿雲陟磴危。小巖頭戴古松奇。只今已是忘機事。終日凝然有底思。其五朗詠臺。無限雲山落眼前。玉虹縈帶是長川。何妨掃地憑高處。快試興公朗詠篇。其六凌雲臺。欲作凌雲且自稽。開荒他日倩僧儕。要令病脚來登處。千峀雲鬟一眼齊。其七馭風臺。列子當年骨已仙。飛空無跡馭冷然。我今延佇高臺上。恰似從渠上得天。德弘問曰。今日大風若此。送人姑止人馬之來如何。曰。然。此處最a051_093c高。寒不可久留也。俄而從容誨余曰。昨日所論旣不可著力。又不可不著力之說。不若伊川非著意。非不著意之爲愈也。翌日朝。又誨余曰。今人之父兄。每以讀心經,近思錄爲非。而有切責之者。學者亦㤼於時務。爲此學者少。吾讀心經。不得無未安之意。柳而得之爲人。未能易得。而今也得病非常云。可用之人。何以每如是邪。不勝痛恨。臨別。拜而言曰。以俟更面。以杖下洞。德弘隨之。先生上馬回見曰。何必下來。君亦下家邪。蓋記夢之語驗矣。
○新巖 洞名。在迂溪上流十許里。 泉石。弘所新得而a051_093d遊玩者也。甲子年間。以瀑㳍奇勝。告于先生。則先生贈詩二絶云。雲中千古秘懸流。好事非君孰創遊。病脚會乘秋雨後。高尋壯觀不能休。自聞飛瀑我心懸。坐詠銀河落九天。快覩雄奇定何日。山靈應許此誠專。越三年丁卯三月初八日。先生抽身獨遊於新巖之下。有詩六絶。其一曰。日照山花絢眼明。溪光漠漠柳靑靑。蹇驢駄病向何處。泉石招人興未停。其二曰。亂山深入水洄洄。野杏溪桃處處開。逢著田翁問泉石。回頭指點白雲堆。其三曰。白白奇巖矗兩層。雲泉吼落湛成泓。我來正値春三月。紅綠紛披鳥喚噟。其a051_094a四曰。杜鵑花發爛霞明。翠壁中開作錦屛。滿耳泉聲仍坐久。洗來塵慮十分淸。其五曰。搜勝誇傳自李君。幾年魂夢繞山雲。朅來却恨無幽伴。君在山西不及聞。弘未及往侍故云 其六曰。造物雄豪辦此奇。千秋方得我來時。莫將名字題崖石。猿鶴雲間創見疑。其後先生手書此詩以與弘。其有得於水石之趣者又如此。
○德弘庚午菊月。率二三童冠。先遊伊洞。歸路。蒼頭來報先生已入烟霞中矣。弘欣欣而進。先生獨坐丹楓下澗石邊。笑曰。君已還邪。酒一行。講義理。明日。贈a051_094b詩二絶云。野菊時聞撲馬香。幽尋泉石傍斜陽。欲呼君去同遊賞。人道君先入杳茫。王母城前少有天。丹楓碧澗映寒煙。何當鑿出瑤池水。滿種蓮花更可憐。其超然物表之趣。老亦至矣。
此一節。記先生山水之樂。
川沙祖父家斜廊一間。未足於容接。蔽雨以茅。廣軒以板。先生每見。歎其儉素。寒棲巖棲兩軒。皆㨾其制。舊宅亦蕭然。其尙淳崇儉如此。巖棲則近易以瓦。殊非本意云。
○玩樂齋新建。先生顧德弘曰。吾意本在矮屋。而木a051_094c工當我入齋於墳庵。自作張皇。高大至此。心自愧恨。切欲改作。而力不及焉。齋高廣皆八尺
○先生曰。謂父之兄曰伯父。謂父之弟曰叔父。謂父之姊妹曰姑母。謂母之娚曰舅。謂母之兄弟曰從母。婦謂夫之父。亦曰舅。謂夫之母。亦曰姑。己謂妻父曰外舅。謂妻母曰外姑。
○德弘問臣妾億兆。先生曰。君臨天下。男子則皆臣也。女子則皆妾也。今之女子上言之時。不稱妾。甚不可也。
○或言於先生曰。我雖在切近子弟。不能嚴敎者。實a051_094d由於世衰俗薄。人心不古也。先生曰然。吾亦如此。非但世衰而然。我且德薄。不能使自畏敬矣。古人雖踈遠子弟行。必有號令檢勅者。不知有何許盛德而然邪。
○挾下。無良丁之接。家中。無甔石之儲。
○巫覡祈禱之事。一切嚴禁。不接門庭。
○閨庭之間。莊以莅之。慈以育之。僕御之徒。恩以撫之。嚴以御之。內外上下。衣服飮食。各稱其分。子弟少長。敎養戒勅。各成其材。
○先生居家。農桑細務。俾無失時。量入爲出。以備不a051_095a虞。而家本淸寒。單瓢屢空。人所難堪。而處之裕如。
○德弘問淫祠鬼幕。可以一切禁止鄰里乎。先生曰。視力可及如何耳。
此一節。記先生居家之儀。
先生嘗祭畢。雖已撤席。又移時向神位而坐。
○先生每得新物。必送于宗家。俾薦于廟。如不可送者。則必藏于家。待其可祭之日而具紙榜。不設祝文。又不設飯羹。只以餠麵祭之。德弘問其所以則曰。所居稍遠於家廟。旣未得如意助祭。又不敢當主祭之道。故如是。朱門支子居外者。亦有此例也。
a051_095b○先生每於節祀時享。三日于齋。三夜於外。以致其誠敬。雖祁寒盛暑。疾病在身。未嘗不躬親祭之。
○先生每値元日。未明而進拜於家廟。
○先生爲祭而釀。則必擇淨處。至如果脯。爲祭而儲。則不敢他用。
此一節。記先生祭祀之禮。
德弘問孔子於朋友之饋。雖車馬不辭。何也。先生曰。義也。無可辭之道。又問然則先生何以不受金而精之驢乎。先生曰。古人。父母在。饋獻不及車馬。示民不敢專也。其人有父兄在。吾何受之。
a051_095c○客有有求而饋魚者。先生却而不受曰。我副君之求。而受君之饋。則近於貨也。受君之饋。而不副所求。則有甚義理邪。矧吾平日。不欲以鄙陋橈人之政。故不得應副。其可受人之饋乎。
○有僧獻生薑者。先生卻而不受曰。汝賴此爲生理。吾無可償故辭之。
○諸生嘗侍酌溪堂。碧梧公讓于金而精。而精固辭。先生忽厲聲曰。辭讓亦有道焉。若平交則可矣。若長者則固當順受其命。不敢與之固辭。第示其未安之意。則猶之可也。金而精自京初來。故碧梧讓之。
a051_095d○先生嘗在漢城。隣家栗子落於庭中。令拾而還之云。
○先生之去丹陽也。行到竹嶺。官人負麻束而前曰。此衙田所收也。例爲行需。故追納之。先生怒而却之曰。非我所令。汝何負來。欲答而止。所載者只恠石書籍而巳。
此一節。記先生辭受之義。
德弘問曰。孔子曰。無友不如己者。如不勝己者。則一切不與之交乎。先生曰。常人之情。好交其不勝己者。而不好友其勝己者。故聖人爲如是者言之。非以爲a051_096a一切不與之友也。若欲一切擇善人爲友。則此亦偏也。曰。與惡人處。駸駸然入於其中則奈何。曰。善則從之。惡則改之。善惡皆吾師也。若駸駸入他。則亦何以爲學也哉。
○德弘問曰。客有來見。則不論老少貴賤。而皆當敬之否。曰。亦當敬矣。但待之有禮。朱子論敖惰之說曰。敖之爲凶德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無所不敖也。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則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當然也。今有人焉。其親且舊。未至於可親愛也。其位與德。未至於可畏敬也。其窮且惡。未至於可哀a051_096b賤也。其行無足是非也。則視之如途人而已。以此觀之。凡待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豈可不論老少貴賤而一切以敬乎。但先有忽慢之心。亦不可也。黃公孝恭。雖卑幼之人。必出大門外迎送。恐亦過矣。
○先生與衆人言。其言有理。則欣然應之。如有不當理。則默而不答。人自惶悚。不敢擧首。是故惰慢之言。未嘗至於先生之耳。矯詐之說。亦未嘗逃於先生之鑑矣。
○先生平日。雖門人小子。若遠行則必設酒下堂以送。若常往來受業者。祗離席以拜。
a051_096c○德弘問曰。或云禮。家長使我出迎客而入。我出不拜客。客入而坐定。然後拜之。是否。先生曰。不然。我代長者迎之而不拜。於義未安。若長者親出迎。則姑避不拜。是則可也。
○先生舉措皆得其宜。動止各以其時。雖在急遽苟且之際。未嘗見疾言遽色。
○先生與人論辨。有所不合。則猶恐己之所見。或有未盡。不主先入。不分人己。虛心細繹。求之於義理。質之於典訓。己言合理而有稽。則更與辨說。期於解彼之惑。己見或有未安。卽舍己而從人。故人莫不悅服。
a051_096d此一節。記先生接物之容。
先生講書傳。每誦蔡註。歎味不已曰。朱門傳道之人。雖稱勉齋爲第一。以註觀之。九峯當爲第一也。勉齋著述。未得多見。不知所言所見能有過於此乎。
○德弘問前朝王氏之後。繼立者辛氏。而鄭圃隱先生。不立忠節。後雖有功。何足贖哉。先生曰。不然。繼之者雖辛。而王氏宗社未亡。故圃隱猶事之。正如秦之呂晉之牛。而綱目不斥王導之流。圃隱正得此義。
○先生嘗言曰。曹南冥。實加莊周所見一層。
○林公薫來言於先生曰。南冥令弟子等撤毀滛婦a051_097a家。甚不當。莫如獨採我薇蕨也。先生曰。此言甚當。
○問今世誰能學問。先生曰。未見其人。曰。如奇高峯 名大升。字明彦。 李龜巖 名禎。字剛而。 者。何如。曰。此人厚重近仁。而循途守轍。必終不回頭。向別處去。但所見猶未能透得大綱領。這可惜耳。大凡世無切己根本上做工夫底人。只有曹南冥 名植字楗仲 唱南華之學。盧蘇齋 名守愼字寡悔 守象山之見。甚爲懼也。不知高峯百尺竿頭。更進就一步。怡然其順。而浩然其歸乎。不然則陸氏之盛。恐不獨於中原也。
○先生言尹任事曰。尹任。仁廟之舅。尹元老。明a051_097b廟之舅。而仁廟久在東宮。仁聖慈孝。中外屬心。上下翕然。士君子鼓舞興起。元老輩本以兇校之人。雖極猜忌。而無言可斥。雖欲搆陷。而無釁可乘。趨附權勢。求昏於任。任終不許之。以此兩尹遂成嫌隙。胥動浮言。闕內或有非常變故。任亦奔走宣言於士大夫間曰。元老輩謀危東宮。不利社稷。一時正人君子。無不扼腕攘臂。期於輔翼春宮。以死自許。推任兵曹判書。以樹東宮之羽翼。任自期翼戴。士林靡然從之。元老輩尤極媢嫉。不但視任如仇。相與語者。亦莫不目之。不幸仁廟九閱月而上賓。明廟嫡弟當立。a051_097c文定國母當垂簾。而任不解事理。惟知勢利。自意一朝失權。更無可爲。亦不無希冀之心。未免瓜李之嫌。於是元老以此交蠆競螫。以篡逆論之。推刃士林。芟夷群賢。其禍滔天。慘於黨錮。何可忍言。
此一節。記先生論人物之品。
德弘與李平叔問。染疫遭罔極之變者。不當避而求生。然有偏母在則處之若何。曰。不當避而求生。所論甚善。前日所擧朱先生之言。謂曉人當以義理不可避者。正是此意。非有異也。然此就病死斂殯時而言之。固宜如此。若在旣斂殯後有老母。則避之容有可a051_097d議者。何也。蓋避者未必皆生。然而避者。生之道也。其不避者。未必皆死。然而不避者。死之道也。然則當此時。欲付葬祭養母於何人。必處其母其身於死地。而不奉母小避。以圖後事乎。然此乃人事大變極致處。吾未到能權地位。恐難以立下一格法以訓世也。譬如人與至親。同遭水火之急。固當不避焚溺。以相拯救。及不免焚溺。而一有偶脫者。斂殯旣畢。乃不顧後事。反自投於水火。則其所處得失如何邪。此某所未判斷處也。
○問靜而理。若當父母之憂。而亦可靜而理乎。先生a051_098a曰。當大憂大難。則雖與些小憂患。所處不同。然亦當隨其事理分限。各盡其道而無撓亂。豈非所謂靜而理乎。
○問巫覡之不可信明矣。而儻家長使問諸彼而治己病。或子有疾而亦以彼救之。以不可信之理。委曲開陳。而終不納焉則奈何。先生曰。且當順從。而以誠意回惑爲期可也。
此一節。記先生論處變之道。
溪流引十里許。水小灌廣。遠者旱不得潤。年比不穫。先生憫之曰。是我水田。在其上之害。吾雖田之。燥可a051_098b穡。彼非水田。則濕不可穡。卽田其水田。
○舊路橫田中。甚妨禾粟。幹奴暫遷于畔。枉十餘步許。先生怒而仍舊。
○德弘嘗侍坐巖栖軒。適於田郊有騎馬而過者。幹僧曰。異哉是人也。過進賜而不下馬。先生曰。騎馬者如畫裏人。只添一箇奇勝。何過之有。
○先生自言吾丙寅之行抵醴泉邑。有一寡婦送一赤脚來言。我某人之妻而某人之女也。則於令鑑乃踈族也。是故敢陳憫臆。吾窮居累年。無少依賴。而旁有惡少。爭訟家舍。今雖決給於己。而當贖布三十餘a051_098c段。故官使臨門。急於星火。而家無尺布之儲。憫迫無告。願施德音。以濟窮戚。聞來心甚哀矜。以顧平日不欲以私應副人情。故雖親近之族。未敢向人請囑。是以再三揮之。驅去復還。尤不堪不忍之心。幡然思之曰。彼之於我。雖曰踈遠。以祖先觀之。一般子孫也。我豈敢視之塗人而不救乎。以實告太守。請減其作木。太守乃盡除之。不知吾事過邪。
此一節。記先生推恕之仁。
先生飮食。只以朝夕。非有賓客。則雖或飢渴。未嘗設不時之饌。且於飮食之際。侍坐者未得聞言語匙箸a051_098d之聲。
○問從長者入人家。長者求食。而主人不肯。强而求食。小子私欲不與。而却恐拂長者之心。食而退思之。古人云。他食吾不食。不知喫得恁地底食。何如。先生曰。不知長者是何等人。若是泛然年長之人。則當其强求食時。我以他事先出。不食其食可也。若己家尊長之人。須委曲白其不當求之意。不聽而求得食。則己亦不可不食也。
○先生居家。食止適可。而未嘗求飽。或有過常之饌。則輒問而進退之。
a051_099a此一節。記先生飮食之節。
先生居鄕賦役。必先於人。人皆效之。
○先生甥辛弘祚訟于本縣。令不相往來。不通書札。其於太守亦如此。其審嫌疑至此。
○先生曰。於長者之前稱我。甚不穩當。昔吳姓人每自稱我。時人目之曰吳我。或者於長官前。必稱小人。亦甚無理。某之一生。小人之言。不掛于齒牙也。弘問然則凡自稱如何。曰。古人自稱。必擧其名。某於古人。無所得。秪欲效此也。
○烏川諸上舍金富弼富儀富倫琴應夾應壎。佩酒a051_099b以謁先生。先生論鄕坐分貴賤之非。只當依古齒坐。金富弼曰。古今殊異。不可如是。先生厲聲肅氣。終日極辨。諸上舍略不回頭。路呈一詩云。先生太古論。弟子末世言。書院規模定。何須鄕坐分。先生答趙振書曰。鄕黨序齒。以年之長少爲坐次也。若分貴賤。則是序爵也。豈序齒之謂乎。王制。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凡入學以齒。註云。惟次長幼之序。不分貴賤之等。周禮黨正。每歲國索鬼神而祭祀。則以禮屬民。而飮酒于序。以正齒位。一命齒于鄕里。再命齒于父族。三命不齒。註。齒a051_099c于鄕里者。與衆賓以年相次也。齒于父族者。父族有爲賓者。以年與之相次。異姓雖有老者。居於其上。不齒者。席于尊東。所謂遵也。鄕飮酒儀。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而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民知尊長養老。而後乃能入孝悌。民入孝悌出尊長養老。而後成敎。成敎而後國可安也。君子之所謂敎者。非家至而日見之也。合諸鄕財。敎之鄕飮酒之禮。而孝悌之行立矣。夫先王所以立鄕法鄕禮。必以序齒。其本義之深遠。事體之重大如此。豈可以一時一鄕a051_099d一二人微賤恥居其下之故。而輕變古今不易之典禮。舍父兄宗族所坐之常列。而自作一行。以壞亂鄕儀。蔑棄聖敎乎。天下達尊三。德齒爵也。學中。以德義爲重。故天子諸侯之子。猶與凡民之俊選序齒。况鄕黨本以長老爲尊。五十以下。至立侍以聽政役於六十以上者。其謹嚴如此。雖有爵者。至一命。則隱爵而序齒。再命。因列他人。讓爵而居下。父族則有序齒。至於三命。而後乃別設位於尊東而不齒耳。黨正註。一命。天子之下士。公侯伯之上士。子男之大夫。再命。天子之中士。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三命。天子之上a051_100a士。公侯伯之卿。如來諭所謂公私賤。古所無而今亦自不當入學與鄕。在所不論。此外如有稍微賤羞與同列者。不幸而在學與鄕。力能攻而逐去之則可。不可逐則以他事善處。使不得恒隨行次也。二者皆不可得。則只得從序齒之說。以謹守先王立敎之本意。別無道理可善處也。蓋我自以禮法。盡居鄕之道。彼之微賤。焉能凂我哉。公能於平月。克去欲上人之心。而見得道理平實純熟。則此等處。自當灑然無疑矣。
○先生居鄕。雖卑賤之人。一以恭敬接之。慶吉弔凶。救患恤窮。猶恐不及。盡其誠意。
a051_100b○先生嘗曰。鄕黨。父兄宗族之所在也。且鄕之所貴者。齒也。雖居於門地卑微之後。於禮於義。何不可之有。
此一節記先生居鄕之事
李安道字逢原。先生孫。中司馬。親舊慶問。先生曰。吾則見會試不待榜。出都門見其榜。而竟不回程。琴夾之曰。先生自其時。已絶靑雲之念矣。先生不答。
○先生自言吾乙巳年間。拜應校在玉堂。堂中一二人。言尹大妃不可垂簾。某曰。然則攝政者誰。曰。大臣。曰。不可。家有主母。豪奴悍婢。不可與弱子抗。况三代a051_100c之後。人心不古。恐不當效周公之事。昔宋朝爲相者。有若韓琦之賢。而亦未免垂簾之政。况於其下者乎。某須臾起如厠。二人坐夾室。呼景浩來。少年聽處。何以發此語如是乎。某曰。公言則公。不可隱默。同席聽者。具陳於元衡輩。明日。二人卽盡奪告身。繼之賜死。而獨不及某。蓋必元衡輩疑其附己而棄之。元衡本與某同年。平生一不相問。心甚銜之。終無奈也。
○柳雲龍。戊辰春。言於德弘曰。先生之意。固非小子所能窺測。然無一言及於時事。外人頗有見溺不援之疑。况今初政。似有可爲之兆乎。子盍爲我稟之。德a051_100d弘以是告之。先生笑曰。我合下不解事。只是病廢之人而已。何能有言乎。且格君之非。正大人之事。豈我所敢當乎。假使有大人之才德。如不量時而動。則無益於國家。而有損於分義。世或有言不見用。徒蒙顯擢者。誠爲可恥。往者晦齋李先生上十條䟽。特陞嘉善。未聞採用疏中之一事。此豈先生之心乎。可爲今日之明戒也。我本孤陋。屛居山野。無寸善可取。無一言可記。反爲虛名所誤。爵祿稠疊。已不勝其愧懼。矧更有言以重虛誤乎。昔介子推言於其母曰。言者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焉用文之。此言深有味。
a051_101a○先生自丁卯 隆慶元年 後。每見朝報。必歎主上英明。及其幡然一起。親舊餞之。與之酬酢。欣欣然有可爲之容。與向者異矣。及己巳色斯之歸。有戚戚之容矣。
○先生己巳之退。言於人曰。吾在都中。病益深痼。日且寒沍。每念田畫隱默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必死。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之語。常以死於城中爲懼。未嘗一日安寢。及出都門。心目暫開。因自慰之曰。此後雖死於道中。何恨之有。
○先生旣還陶山。對梅贈詩德弘曰。喚取山家酒一a051_101b壺。適然相値更吾徒。梅邊細酌梅相勸。不用麻姑急掃除云。
○先生言於德弘曰。近日爻象。一至於此。甚爲可懼。德弘曰。先生旣在山林。何懼之有。曰。如愚一身。不足恤焉。其於士林之臲卼。宗社之殄瘁何。因問金姓人素有知分否。曰。雖無相好之義。不無相面之分。其人似有淸者之名。而有硜硜之行。吾在京時。訪我似慇懃。而留我似繾綣。某往拜三公。歷訪其家。適有奴星二人。自外來報。皆武夫庸鄙之信。心忽疑之。以爲此人必是不好底人。其後金也聞其壻欲來見我。大a051_101c叫怒責之云。始信前日之所疑也。
此一節。記先生進退之節。
先生庚午十二月初二日。疾革。進藥後命曰。今日乃妻父忌日也。勿用肉饌。
○初三日。泄痢於寢房。盆梅在其傍。命移于他處曰。於梅兄不潔。故心未自安耳。
○初四日。命猶子寗。書遺戒時。痰喘方劇。口不絶聲。而辟左右。閉門密語。脫然若沉痾之去體。不動聲息。寫畢。親自一閱。又命寗封署。其後始聞喘息。其平生定力。到此可見。是日午後。欲見諸生等。子弟恐其動a051_101d心請止。先生曰。死生之際。不可不見。遂加上衣。引諸生語曰。平時以謬見。與諸君講論。是亦不易事也。
○初五日。命治壽器。謂門人曰。吾若支保三四日則幸矣。
○初七日。令寂言于德弘曰。汝其司書籍。德弘聞命而退。與同門筮得謙卦君子有終之辭。金公富倫等。卽掩卷失色。
○初八日朝。命灌盆梅。午時呼寯姪曰。吾頭上有風雨聲。汝亦聞否。對曰。未也。先生有不平聲。酉時。靑天忽白雲坌集。宅上雪下寸許。須臾。先生命整卧席。扶a051_102a起而坐。逝卽雲散雪霽。
此一節記先生臨終之命
艮齋先生文集卷之六 / 記善緫錄
退溪先生自己卯前。小學之講。已知有灑掃之節。孝悌之道。先生自言賴靜菴知讀小學書。 讀論語。立志不群。自能勤苦。嚴立課程。成誦精思。溫故知新。爛熟蓋久。而自然心與理會。習與性成。雖未得形言。而稍稍向上面去。得太極圖說而讀之。則渙然氷釋。豁然貫通。而造化之源。人物之本。已瞭然於心目之間。故十八九歲餘。已自得沂上之樂矣。至中年。讀心經晦a051_102b菴書。則其學益明。其道益造。而傳道之責在是焉。謂朱子吾之師表也。非朱之言。不敢言。非朱之行。不敢行。而動靜云爲。出處行藏。惟晦菴是循。晦菴雖不得見。而晦菴之道在玆焉。以爲學者而言之。則居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終者也。終日儼然。端坐一室。討論典墳。未嘗少輟。自吾一心一身。以至萬事萬物。莫不有理。存此心於齋莊靜一之中。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皆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不覩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隱微幽獨之際。a051_102c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旣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夫天理之正。不安於偏見。不急於小成。此晦菴之學。而先生以之爲學焉。以爲道者而言之。則有太極而陰陽分。有陰陽而五行具。稟二五之氣以生。則太極之理。無不具於其中。天所賦爲命。人所受爲性。感於物爲情。統性情爲心。根於性則爲仁義禮智之德。發於情則爲惻隱辭讓羞惡是非之端。形於身則爲手足形骸耳目口鼻之用。見於事則爲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常。求諸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己。參諸物則物之a051_102d理不異於人。貫徹古今。充塞宇宙。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空闕。莫不析之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盡其大而無餘。此晦菴之道。而先生以之爲道焉。其得於心者。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爲高。筆奪造化。而不自以爲能。學盡明誠。而不自以爲足。識達聖賢。而不自以爲明。明盡萬理。而不自以爲得。行中規繩。而不自以爲成。常守謙謙之懷。恒存慄慄之心。故其心也肅然而不亂。炯然而不昏。寂而理之體無不存。感而理之用無不行。酬酢萬變。而其樂不改。踐歷危險。而其守不易。本末精粗。不見其或遺。動靜表裏。不見其或a051_103a間。至其形著動變。庶幾盡致曲之功。明通公溥。可以至無欲之境矣。先生猶以爲敬齋箴,白鹿洞規。乃學者日用規程之語。敬義夾持之目。各爲一圖。揭之左右。玩而樂之。樂而味之。至於終其身而不厭。則蓋有而若無。實而若虛。常慊然有不足之意。而惕然有不已之功也。自其行於躬者言之。其手恭。其足重。其衣冠也正。其容止也肅。其言訥而果。其行敏而謹。望之則儼然若山立萬仞。卽之則怡然若春和氣噓。其居室也昧爽而起。盥漱衣冠。或對案默坐。兢存硏索。或從事翰墨。翫物適情。食飮止於朝夕。如厠必於晨昏。a051_103b非有賓客之來。未嘗設不時之食。雖於顚沛之際。未嘗見急遽之色。每於侍食。未嘗聞言語匙箸之聲。終日侍坐。未得見偏倚放肆之容。若氣倦神疲。則或隱几而安。休養精神。或登臺而詠。發舒情性。向晦宴息。齊手歛足。鷄鳴而寤。擁衾而坐。或涵養本原。或默誦遺訓。慮工夫之間斷。而不樂赴會飮之招。懼行事之過差。而不喜應徵辟之至。故其於規矩繩墨之間。循循然不見其或違。自其施於家者言之。其事親也盡其孝。其事兄也盡其悌。至於庭闈之間。莊以莅之。慈以育之。又於僕御之徒。恩以撫之。笞以敎之。內外上a051_103c下。衣服飮食。各稱其情。子弟少長。敎養戒勅。各因其才。其祭祀也。三日于齋。三夜於外。以致其敬。以盡其誠。雖疾病在身。未嘗不躬親祭之。雖已祭撤席。未嘗背神位而坐。爲祭而釀。則不於私室。而必擇淨處。爲祭而儲。則雖急於所用。而不敢他費。每元日。未明而進。奠拜於廟。每節新物。或祭於家。不備其禮。出入賓客。莫不以禮相遇。而各盡其歡。於親戚雖踈遠。必致其款。於鄕黨雖卑賤。必施其恭。慶吉吊凶。如恐不及。救患恤窮。稱其有無。至如進貢之物。官賦之役。必先於人。未嘗少忽。其自奉則食止適可。而未嘗求飽。衣a051_103d止蔽體。而未嘗求煖。人與之物。則審其辭受。旣受而多。則必分隣里。過常之饌。輒問而進退。錦繡之衣。必恥而不御。農桑細務。俾無失時。量入爲出。以備不虞。而猶或不繼。簞瓢屢空。環堵蕭然。或茅以蔽雨。或松以翳日。人所難堪。而處之裕如。其所以自得於心者。其惟山水詠歸之樂乎。其施於事業。則兩郡之施設。四朝之言論。鄕約之立條。四學之誨語。六條之䟽章。十圖之聖學。宏綱大要。蔚然備具。條目曲折。燦然畢擧。先生之道。雖不得大行於一時。亦足以傳之後世。豈非大幸也歟。先生自謂古人云。不敢自信而信其a051_104a師。今者無師可信。須信取聖賢之言。聖賢必不欺人。常以讀書爲業。亹亹不倦。而雖祈寒盛暑。疾病侵身。潛心玩味。須臾不輟。人或請止。則曰。若不觀書。病輒乘之。雖欲不爲。其可得乎。至於諸子百家詩人史氏。無不周覽。撮其大旨。取其所長。棄其所短。於家禮則一遵朱晦菴。而不取丘瓊山。如有可用者。則亦時采用。病冠昏之久廢。而酌古今之所宜。略以行之。以示愛禮存羊之義。病宗家祭禮之多舛。而不敢以己意擅改曰。有父兄在也。於樂則曰。古者律尺旣亡。正音不傳。而朱夫子亦歎其未聞。一切不御。於占筮則曰。a051_104b今也蓍草不生。占室難立。不可以褻妄交神明。雖知其說究其道。而一切不爲。若於六經四子。則得之深守之固。而病世之人心陷没。聖學蓁蕪。徒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義理之可行。以聖賢之書。爲摘靑紫之具。如小得之。則以爲筌蹄而置之相忘。如未得之。則如飢如渴而猶恐不逮。以旬月之間。誦得幾篇什爲心。而怱怱趁逐。其與學問之事。不啻若霄壤之判矣。如心經晦菴書。則精當實得之功。莫加於此。故敎人之際。必以小學先之。次及大學。次及心經。次及語孟。次及朱書。而後及之於諸經。則趨向已正。志氣堅定。a051_104c非但不爲習俗所撓奪。其於文義之間。亦迎刃以解矣。若近思錄則曰。皆周程張邵之語錄。而多引易說。故不先敎人者。豈非其言簡古。義理精深。初學猝難著脚者乎。若太極圖說則曰。乃吾所入頭處。若敬齋箴則曰。乃吾受用之地。其自勉勉人之序。如是也夫。謂諸經釋義。出於俗儒。穿鑿傅會。使經義不通。傳文不明。承誤踵訛。以欺後學。於是蒐集諸人之說。間有去取。以一其歸。謂天命圖說。自於秋巒處士。鄭之雲 而區畫條解。未免或䟽。於是相與辨質。訂其疑晦。以正其傳。謂朱子大全。乃先生一生文字。精粗巨細。無a051_104d不該載。海涵河容。莫測其涘。於是其書尺之關於天命之微。人心之奧。入德之門。出處之道者。拈出分類。錄爲八冊。名曰晦菴書節要。日與諸人。講明討論。而若有一字訛舛。一辭未解。必發憤忘食。以求本意。故耳順心得。如誦己言。謂啓蒙一書。乃聖賢畫卦命爻之說。辭義肯綮。衆理盤錯。解說之中。益多解說。註脚之中。又有註脚。初學之士。固難窺測。其象數之辨。支幹之解。飛伏之法。乘除之語。出於幽經僻書者。無不箚記。別爲一書。名曰啓蒙傳疑。常與學子。極深硏幾。而如有一語未備。一句未安。必或添或除。以全其書。a051_105a故理明辭順。易知易見。至於朱夫子之後。祖述其學。傳得其宗者。不爲不多。而所得有淺深。所見有踈密。先生爲之區。別錄爲六卷。分作內外篇。名曰理學通錄。其內篇則此非指其不失正宗而守朱之學者歟。其外篇則亦非指其不信朱子而歸於陸氏者歟。人君之心。萬機所竝。百責所萃。苟無所戒。衆欲攻之。先生爲之深憂。於是取聖賢博文約禮之法。戒懼謹獨之訓。一其屛而十其圖。以代古人前疑後丞之規。以爲聖學端本淸源之戒。名曰聖學十圖。其千聖相傳之秘。人主存心之法。燦然復明於世。吾東方書院之a051_105b立。肇於白雲洞。而先生守豐因而唱之。未十年間。遍滿一國。而其規模之設。扁額之書。多出於先生之手。患失之弊。近世愈甚。致仕之擧。不知爲何事。先生獨能排章抗䟽。必期於得請。一時搢紳之間。或有先生之風焉。先生平日之戒。雖未嘗不在於著書之事。而若係道學關世敎者。則或不得不爲焉者。豈非出於明道術。立人紀。格君心。戒人臣也歟。至若與人論辨。其言若不合於彼。則反恐己之所見。或有所未盡。不以先入之說爲主。不以彼人之語爲鄙。不設畦町。不分人己。虛心紬繹。久久體認。或驗之於義理之間。或a051_105c質之於聖賢之言。己言果合於義理而有稽。則更與辨說。以彼之回惑爲期。如或小有未安者。則卽舍己而從人。故人莫不服。其於敎人之際。但見其人之誠不誠如何。而誠之則有欣欣之色。不誠則有憫憫之容。答問之間。問其當然。則答其當然。而不及所以然之理。問其所以然。則必自其所當然之則。而及之於所以然。其敎之之法如此。於是賢愚善惡。咸得其情。賢者悅其德。惡者服其化。聞風者誠服。覿德者心醉。其所以厚風俗成人才者至矣。嗚呼。吾東方箕子之後。雖有名儒韻士之作。不過一善一行之高而已。自a051_105d本朝以來。文運大昌。惟我先生特起於塵編蠹簡之中。暗合於聖賢相傳之妙。使周孔程朱之道。復明於千載絶學之後。使海外朴陋之鄕。化而爲鄒魯道義之方。先生之功。必不在晦翁之下。而爲百世斯文之祖矣。噫。先生樂於求志。而不喜世味。七進七退。而無不以義。故自始至終。在朝之日常少。在野之日常多。然繼往聖開來學。明人倫植士林。其功化之盛。豈以出處而爲損益也哉。隆慶五年遯月上弦。門人永陽李德弘。謹書。
[주-D001] 祈 :
祁
艮齋先生文集卷之六 / [溪山記善錄跋○金應祖]
孟軻氏有言曰。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聖a051_106a人之居。若此其甚也。古人之於先師。猶以世未遠。居相近爲幸。况生同一世。居同一鄕。一生常侍燕申者乎。余於溪山記善錄。未嘗不斂袵而起敬也。鄕黨一篇所記者。不過起居言動之節。衣服飮食之末。而先儒尹氏猶以嗜學。歸之於孔門諸子。今是錄也。首以單傳密付之旨。參以正邪消長之機。間以溪山詠歸之樂。讀其書。誦其詩。宛然如先師之在目。嗚呼。斯其可敬也夫。
上之七年 顯宗朝 靑蛇菊秋下澣。後學豐山金應祖。謹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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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先生文集攷證卷之五 / 第二十二卷 / 書 / 주-D001答李剛而
鄕里一婦云云 河宗萼妻獄事。(言行錄)林薰來言於先生曰。南冥令弟子撤毁淫婦家。甚不當。莫如獨採我薇蕨也。先生曰。此言甚當。
亭亭 止 霞外 北山移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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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 書 / 答李剛而 庚午
鴈僧又來。承覩惠書。兼之問僧。頗得起居之詳。積鬱霧披。但尋常遠想。免喪以來。往年所苦。自應豁除。日向淸茂矣。今示諸患尙爾非一。重以山行失護。致有損傷。乃至經時越歲。少見安日。爲左右深覺懸懸也。去春半。宜寧奴來還。拜一書附送。令其卽時往呈。如或答書。俟便寄來。豈謂至今不傳。奴頑甚矣。別紙數事。各有草報。幸可笑領。所謂意外之患者。亦於別紙略及之。大槩愚意。不欲令公憚其言而力爲發明。又不須屈己求合也。滉去年之退。已無復入之理。加以七十之年。適當此際。請遂至願。可謂天幸之會。聖德如天。本無還召之意。緣諸公枉費拈挑。復此纏拘。深訝諸公不爲人開一好徑路也。去五月。得聖旨有調來之語。賴此偸假時月之間。然終非所安。將復冒瀆上請。箋已草定。竊聞朝廷方有論請。殊未安靖。姑且停候。日夕兢慄。年饑。萬姓嗷嗷。水旱洊仍。西成又未可必。而內外事有大可憂者。嫠不恤緯之誚。寧得免乎。滉有外姑在宜寧。欲一往而不得。榮郡椒浴。令公雖有意。亦豈易遂。聞精舍新成。賞心得地。深賀之忱。略見數紙。寫在別牋。雪紙淸風。拜荷珍貺。惟祝以時衛攝萬重。不宣。
不俚口事。人人傳說。每不能無疑。曹君有高世重名。意謂其人必亭亭物表。皎皎霞外。天下萬物。無足以攖其心者。彼鄕里一婦失行與否。是何等一塵穢事。使斯人而遇說此事。宜若洗耳而不聞。乃爲之自貶損高節。與人爭是非。費盡心機。至於積年。而猶不知止。誠所未曉。然公不幸而遭此變。亦不須分疏。亦不須傷嘆。亦不當以全交爲望。惟當自反而牢定脚跟。硬着脊梁。仁禮存心。而抱如舜之憂。直義養氣。而果如曾之勇。超然若不聞其言。灑然無相及其事。邈焉爲不知也者而處之。吾這裏眞樂。自無窮矣。他尙何爲哉。不然。若以全交爲念。而有分疏求合之意。則吾恐受屈滋深。而終無可全之理也。堂齋諸額。亦欲寫呈。近患眼疾殊苦。又庚熱揮汗。尤難强作。未果。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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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湖先生僿說卷之七 / 人事門 / 淫訟
古者淫訟必聼於勝國之社盖男女之間隱暗之事難得以明之也假饒實有君子固冝掩耳不聞况或有未必然者耶昔者河宗岳之後妻有醜聲李龜岩楨之妾與宗岳之後妻姻連故寃之甚力曺南冥與岳之前妻之女姻連而後生軰信従故至發通文南冥又言于監司刑訊諸囚不得其端緖推官見罷玉堂箚啓機關甚重洪暹啓曰今見大司憲朴應男所啓植遣人来京恐刼朝官及出回文而火其家撤其室䓁事皆非儒者事略示罪責亦可或死杖下則未安事之虚實姑置之其為斯文之羞辱大矣退溪聞之曰曺亭亭物表皎皎霞外天下萬物無足以嬰其心者彼鄕里一婦失行與否是何䓁塵穢事乃自貶損髙莭與人争是非費盡心機至於積年而猶不知止誠所未暁後鄭仁弘舉物表霞外之語謂先生比南冥於周顒著文譏之至今傳為說話其事極可咍南冥之髙世重名因此隂事幾不免罪辜頼奇髙峯諸人極力營救幸而免矣此可為士大夫之炯戒凡干涉隂獄一㘦嘿以避之冝矣余觀近世徃徃連累囚繋甚可畏耳